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竟不知说什么才好。两人对着床顶,几乎发了一夜的呆。现如今有家有口有孩子,连跑都没处跑,既然该来的躲不掉,就不躲了罢。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。
第二天的日子实在难熬,邵则正都觉得英祥前所未有的消沉落寞,整天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什么,不由要提醒他:“希麟你这两天怎么了若是见了驾也这副德行,你的前程就没啥指望了”
英祥懒懒地回答:“没指望就没指望吧。”
“没指望是小,你不要惹祸啊”邵则正警告他,“你读书读得比我多,你知道的,天子之怒啊”
天子之怒,血流千里。英祥觉得明儿就要见驾,邵则正今天谈这句话实在是不吉利得很,不过又不好说他什么,苦涩地扯起一个笑容。邵则正也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妥,又劝他说:“我知道你功名心不重。不过,这样难得的机会,又是皇上指名要见你的,又是因为你之前办接驾的差使办得好,儿子又聪慧可人,你前途不可限量啊就当为了儿子,也不能这副样子”
英祥道:“东翁,有句话我说在前面,您别诧异,也别生气。若是明儿见驾,我”他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:“若是我有什么变化,不管是一步登天还是堕入泥途,东翁都不要惊讶。如果我的妻儿需要东翁关照,我就重重拜托东翁了”起身鞠躬到底,做了个大揖。
邵则正奇道:“你何出此言”不过还是上来搀扶:“你不是要上什么不合时宜的条陈吧”
“不会。那不是连累了东翁么”
“那就好。”邵则正放下心来,劝慰道,“你不必不自信。你又说得,又写得,人物又齐楚,又懂规矩。只要恭恭敬敬不出岔子,怎么会堕入泥途呢放心好了”还拍拍英祥的肩膀。
英祥无奈苦笑。回家后为了睡个好觉,闷头喝了半斤黄酒,半醉半醒地上床呼着了。
见驾这日鸡鸣,他就醒了,头里疼痛欲裂。冰儿似一夜未睡般,眼圈发乌,脸色也有些憔悴,见他醒来,去取了一身衣裳来:“今儿穿这个,邵县令给的那身,太过漂亮。你还是朴素点,皇上瞧着你可怜,万一有气,还能多消掉三分。”英祥苦笑道:“你如今心思越来越细致了。”
冰儿为他披上麻灰色葛布长袍,淡淡笑道:“可不是,我小时候若也有这么细致,不得罪人,今儿怕也落不到这步田地。”长袍穿好,系上玄色腰带,特意不用配饰,只着一件乌青的棉布马褂,已经洗褪了些色,包边的蓝色缎条也磨旧了。英祥笑道:“浑似老农。”
“哪有穿长衫的老农”冰儿在衣服上拍了一阵,“还是挺大方的,没有拿不出手。居家简朴,也是知罪赎罪的道理。”
“嗯。”英祥心也定了下来,既然躲不过,好好去面对吧。气定神闲吃了早饭,盥净手脸,在冰儿颊上亲了一下,又到儿女的房间,在正温书的奕霄和睡得正香的奕雯脸上也各亲了一下,才出门唤了一顶滑竿,送到县衙里,准备和邵则正一起去面圣。
他到时,邵则正早就到了,在花厅里不言声地写字,直到听见他叫自己,才回头,诧然神色一过而逝,苦笑道:“希麟,你命不济啊”
“怎么”英祥心一沉。
邵则正压低声音说:“昨晚上行宫里出了事,今儿皇上正生气,原本定好的引见全部取消了,改为转道钱塘江视察海堤。”
英祥压着心里的轻松感,但也有些疑惑:“什么样的事皇上做事情从来按部就班的,定好的召见取消,倒不常见呢”
邵则正道:“说得倒像你在御前当过差似的”正正神色,把英祥拉到里间,自己到外面巡视了一圈,确认无人窃听后,才赶过来,先是重重一叹,才说:“昨天早上还好好的皇上的早膳和晚膳,好些菜品是我找的杭州厨子到行宫御厨去做的。说是当时还赏了皇后和嫔妃菜品。到了晚上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:“晚上老爷子就和皇后娘娘闹翻了”
“和皇后闹翻了”英祥觉得不可思议,帝后之间,以前听冰儿说过,虽然算不上两情相悦,但是起码的举案齐眉、相敬如宾还是有的。且皇上要面子,素来在人前得是“家和万事兴”的模样,几乎不与皇后高声,怎么会闹翻了闹翻到什么程度
他这么好奇地想着,邵则正其实也迫不及待想说,他盘马弯弓了一阵,终于轻轻说:“里面传出来的秘辛,只说皇后把皇上惹恼了,一剪子剪掉了一头青丝。皇上当即大怒,命四额驸当即把皇后从水路送回京城。管城门的是我一个熟人,说大老晚的到处在戒严,突然有人拿着皇帝的谕旨和内府的关防叫开门,车帘子遮得严严的不让验看。后来连起来一想才知道车里就是皇后”
这样的事情真是前所未有英祥呆在那里,半晌才道:“东翁,对不住既然今日皇上不可能见我了,我昨日头疼没有睡好觉,今日容我回去补一补觉吧。”邵则正以为他心里也不是滋味,当然放行,说道:“自然自然这段日子累了你了,反正皇上已经去钱塘江了,底下就是折回京城了,万一有什么我还叫人来你家找你。”
英祥拱拱手,又问县衙里借了一匹马,飞驰回家。
听了英祥传来的消息,冰儿也是大惊失色:“怎么会呢你有没有打听下为什么”
“这样的宫闱秘事,暗地下传得不像,谁知道哪个说法靠谱”英祥道,“最离谱的,说是苏制台为了讨皇上开心,名义上说选了几个唱歌的女伶,又说都是富户家养的戏班子,清爽得很。实际上是把漂亮的女孩子进献给皇上皇后劝谏,一句话不和,和皇上两个人就吵起来了。”
冰儿不由气冲,这样的话传出来真是难听但是,也未必没有可能,只好说:“什么乌七八糟的话我们不乱传”呆呆坐在那里许久,才又问英祥:“皇上必然没有心思见你,你是逃过一劫了。但是你说,皇后这次,会有多大的罪过”
英祥苦笑道:“剪发是满人的大忌,你总晓得,只有太后、皇帝、皇后驾崩,才可以截辫剪发。太后和皇上还好好的,剪掉头发,这不是咒着唉。”他也说不下去,半天后才补充说:“往大里说,这是了不得的事,废后都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