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妙赞汉川度佳节,无我妙喻润人心(1/1)
琉璃瓦上积雪莹莹,妙理城王宫的鎏金檐角挂着十二盏走马灯,灯影里《妙法西域记》的故事随烛火流转。道妙元女王携金帝师立于玉阶之上,望着宫门处缓缓驶来的马车——车帘掀开时,一袭银鼠裘的云昭君怀中紧搂着个明眸的少女,少女就是女儿云锦华,今年八岁。八载未归的云昭君看见女王——这个义结金兰的大姐,她与道妙元相拥在了一起。
少许,道妙元端正看着她说道:“二妹,辛苦你了,西海里国的大撤退不怪你,近年西域能够稳定,和你们夫妻的苦心经营分不开”。
云昭君说道:“大姐,能为国家做事,是我们的福气”。说完她看见一个小孩从廊下奔来,“世成!”云昭君的泪砸在阶前积雪上,今年十二岁的李世成已生的英气勃勃。母子相拥时,檐角铜铃忽然叮咚作响,仿佛应和这跨越千里的重逢。妙成凤眼尖,瞥见少女鬓边垂着串西域银铃,脆生生喊道:“锦华妹妹的铃铛会说话!”云锦华脸颊飞红,从袖中取出串葡萄干分给众人,指尖还沾着大漠的阳光气息。
前殿暖炉燃得火旺,方祖蕊早命人在案几摆上蜜渍胡梅、酥酪青团,又将西域葡萄酒注入夜光杯。金帝师看着满座亲朋,忽然笑道:“今日除旧迎新,不妨各说一句‘无我的妙喻’如何?”妙成龙第一个击掌:“我先说!就像方才母亲讲的雪落江海,人如雪花,‘我’似形状,落地化水时方知本无分别。”
云昭君轻抚儿子发顶,眼角细纹盛着柔光:“我在喀儿城见过胡杨,三千年不死,死后三千年不倒,倒后三千年不朽。可当地人说,胡杨根须在地下相连,哪有什么‘这棵树、那棵树’?分明是大地血脉在流转。”道妙元举杯向她示意,琉璃杯中酒光晃出细碎星河:“二妹这喻,比那胡杨更壮阔。”
轮到云锦华时,少女从腰间解下羊皮袋,倒出一把金黄沙粒:“我听母亲说,沙漠里的流沙看上去各走各的路,可风一吹,就聚成一座又一座沙丘。沙丘会散,但沙子始终在——就像‘我’会变,但‘觉性’不会散。”金帝师颔首赞叹:“西域果然佛法昌盛,锦华这么小,就有如此领悟”。
妙成凤忽然指着炭火炉:“那这火呢?木柴烧尽就灭了,难道火也是‘无我’?”。方祖蕊捏了颗蜜梅塞给她:“傻丫头,火借木柴显形,就像‘我’借身体说话。你看这蜜梅,甜在嘴里化了,可甜味早在梅花开时就藏在蕊里了——‘无我’不是没有,是不困在‘形’里。”殿外忽然传来更鼓声,十二声过后,宫人推开雕花木门,漫天大雪中,百盏莲花灯顺流漂过太液池,映得水面如碎金浮动。
云昭君忽然握住道妙元的手,掌心还留着握刀的薄茧:“当年离宫时,我总想着‘我要守住西域’,如今才懂,守住的不是‘我’的功业,是这万家灯火里的‘觉性’相连。”道妙元替她拂去肩上雪花,指尖掠过她鬓角新添的白发:“三妹方才说香炉青烟层层无‘我’,如今咱们姐妹聚首,又何尝不是‘青烟聚散,香魂如一’?”
金帝师见妙成凤盯着云锦华的银铃发呆,忽然轻笑:“成凤可想要那铃铛?”少女忙摆手:“不是!我在想,铃铛响时,是铃在响,还是风在响?”云锦华将铃铛摘下系在她腕间:“姐姐听过‘空谷传声’么?声从谷来,谷由山成,山自地起——其实没有‘谁在响’,只是因缘凑泊。”
子时将至,众人步出殿外,妙成龙忽然指着夜空:“快看!”一团流星划破雪幕,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入远山。道妙元将孩子们拢在披风下,轻声道:“流星转瞬即逝,可它的光曾照过人间。就像‘我’的执念会散,但善念、觉悟,会像这雪夜的灯火,一盏传一盏,永远亮下去。”
宫墙下,守岁的宫人燃起爆竹,细碎金箔混着雪花落在云锦华发间。她望着漫天流光,忽然握住李世成的手:“哥哥,明日我们去太液池捞莲花灯吧?”少年望着母亲与女王相视而笑的模样,重重点头:“好,就像捞起散落的星星。”
雪愈发热烈,却掩不住殿内传来的欢声笑语。十二盏走马灯仍在旋转,灯影里的“无我”故事,终将随着这场瑞雪,落在妙赞国的每个人心里,每个人都能用这空性的智慧照破一切,不贪不执,人心归顺。
过了元宵节,金帝师带着妙成凤又回到了汉川国。汉川国汉阳城的垂杨刚抽出新芽,金帝师的青衫便拂过了帝师分坛的朱漆门。妙成凤攥着袖口的西域银铃,望着帝师堂檐下新悬的“妙法堂”匾额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——云昭平的玄色披风裹着一身霜气,身后跟着个扎着双丫髻的少女,发间别着朵沾露的杏花。
“成凤姐姐!”云中月脆生生喊着,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下来,手里攥着糖葫芦,“你瞧!这是给你准备的”。妙成凤被她拽得转了个圈,银铃随着动作轻响,惊飞了檐下几只麻雀。金帝师看着两个丫头笑作一团,对云昭平颔首:“昭平将军不必每日护送,汉川国风土淳厚,何况分坛已布下护持结界。”
云昭平按刀肃立,目光扫过街角巷尾:“帝师身系两国法脉,末将不敢怠慢。何况小女顽劣,唯有跟着成凤公主,方能学得些…心性。”他话音未落,便见妙成凤被云中月拽到花墙下,两人正蹲在那儿逗弄一只三花流浪猫。妙成凤解下腰间的酥酪饼掰碎,云中月则把糖葫芦举得老高:“小花先吃斋”
少许,云中月问妙成凤:“姐姐,我常听说大道不分你我,你给我解释下呗”。妙成凤用树枝圈住两只蚂蚁,“这只是‘我’,这只是‘你’,可它们爬进同一个树洞时,是不是就分不清‘我你’了?”云中月眼睛一亮,抓起树枝又画了个大圈:“那树洞就是大道?蚂蚁钻进去就变成‘大我’了对不对?”。妙成凤说道:“这一切是你我分别定义的结果,你我的这能分别的觉知就是道了,没有区别啦。云中月却拍手笑起来:“你说的好像似耶,只要不执认谁在明白,你我确实没有差别呀”。
金帝师放下竹简,对堂下众弟子笑道:“方才成凤同学与云小姐的蚂蚁论觉明之性,便是‘诸法无我’的活喻。世人总把‘我’困在身形名相中,却不知‘觉性’本自圆融。”堂下弟子们相视而悟,忽闻窗外又传来惊呼——原来云中月爬上古槐摘槐花,不慎踩断枝桠,妙成凤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腰带,两人一起跌进草丛,惊起满地黄蝶。
申时,妙成凤带着云中月蹲在分坛后厨,看厨子蒸梅花糕。蒸笼掀开的刹那,白雾漫上两个丫头的脸,妙成凤忽然指着蒸汽:“月妹妹,这雾是水变的,水是冰融的,冰是雪冻的——你说,它们哪个是‘我’?”云中月舔着嘴唇想了想,忽然从兜里掏出块芝麻糖掰成两半:“就像糖分成两块,甜味还是一样的!所以‘我’分你我,觉性不分!”
暮色浸染汉阳城时,云昭平终于说服女儿回家。妙成凤站在分坛门口,看云中月一步三回头,发间杏花早已不知何时遗落,却多了片她别上去的银铃花瓣。晚风掠过街角酒旗,妙成凤腕间银铃轻响,忽然想起除夕夜里太液池的莲花灯——原来“觉性”流转,正如这春风化雨,不论落在王宫雪夜,还是汉川花巷,皆是一样的清明朗照。
她摸出袖中半块芝麻糖,忽然分给路边乞儿。看着孩子咬下糖时眼里的光亮,妙成凤忽然明白:原来“无我”的妙喻,从来不在经卷竹简里,而在这分糖的指尖,在牵过的手上,在每一个当下的善念里。就像金帝师说的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,这心不是别的,正是春风拂过万千枝头时,那片不肯落定的、永远鲜活的慈悲。